80后白发干部:乡长头也有点白 望多关注基层干部

  对话楚雄80后白发干部:乡长头也有点白,望多关注基层干部

李忠凯近年工作照。受访者供图

  从云南楚雄州大姚县沿曲折蜿蜒的168公里山路驾车行驶5小时,路的尽头,就是金沙江畔的湾碧傣族傈僳族乡(以下简称湾碧乡)。

  38岁的湾碧乡党委书记李忠凯在这里已经工作6年。最近几天,他因一张与实际年龄不符的白发照意外“走红”网络,也让外界把目光聚焦于这个深藏大山中的偏远乡镇。

  “太意外了,想不到。”11月17日18时许,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在湾碧乡政府见到李忠凯本人时,这句话他说得最多。

  生于1980年8月的李忠凯,是一名地地道道的“80后”,也是土生土长的大姚县人。他出身一个农村家庭,两鬓斑白、额头微秃、皮肤黝黑的形象,和网上广为传播的照片几乎没有差别。

  对于此次意外“走红”,李忠凯说,其个人并不喜欢,“每天接各种电话,我的正事忙不完。”

  他还告诉澎湃新闻,那张备受关注的任前公示照,是11月13日去县城照相馆拍的。事实上,他根本没留意过自己头发什么时候白的。

  “我们乡长(1981年4月出生)头发也有点白了。”在李忠凯看来,全国基层干部都是一样的。大家的目光不应集中在某一个人身上,而是应更多关注基层干部这样一个群体。像他这样的基层干部,不怕累,不怕没时间休息,只希望得到更多理解、认同,最怕的是被误解。

李忠凯近年工作照。受访者供图

  移民搬迁

  距离大姚县城168公里的湾碧乡,是大姚县最偏远的一个乡镇。

  11月17日,澎湃新闻记者乘车前往时,因山路曲折颠簸,路上不断有人因第一次前往该地而晕车。“我们习惯了,有时候开车来也会晕的,中间休息两三次。”当地开车的司机师傅说。

  从县城出发,历经5个小时车程后,在山谷底金沙江畔,湾碧乡的民居星星点点地撒落在山坡上。

  该乡东与永仁县永兴乡接壤,南与桂花镇相邻,西与三台、铁锁两乡毗邻,北临金沙江与丽江市华坪、永胜两县隔江相望。“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在金沙江建一座大桥,这是我梦寐以求的,这样的话距离大理、丽江近,群众出入会方便很多。”湾碧乡党委书记李忠凯说。

李忠凯近年工作照。受访者供图

  2012年7月,从金碧镇调任湾碧乡后,李忠凯最初是负责观音岩水电站移民搬迁工作。

  “那个时候头发还没白,我主要是做群众的工作。”李忠凯说,当年湾碧乡下面的路还没修,上面的路经常堵车,乡里出入受困是常有的事。现在的乡政府驻地,彼时唯一的建筑物只有个文化站,乡政府、学校、医院等均没有修建,“给我的第一印象除了路远,就是压力太大了。”

  湾碧乡移民搬迁工作材料显示,2012年3月21日经国务院常务会议核准建设观音岩水电站,其装机容量300万千瓦,水库正常蓄水位1134米,总库容20.72亿立方米。

  上述材料显示,湾碧乡海拔1134米以下全部属观音岩金沙江水电站建设淹没区,该乡移民搬迁涉及1个集镇、4个村委会31个村民小组809户3019人。

  其中,集中安置614户2307人、分散安置47户235人、货币安置146户477人、有户无人只补偿财产2户,全乡移民搬迁人口占观音岩水电站建设移民总人口的45%,全乡移民工程建设征地总面积12.99平方千米,房屋总面积294474.8平方米。淹没区5089亩林木、956.2亩果园、约18万株零星果木、2287冢坟墓全部清理,机关站所全部公房和809户移民旧房房屋总面积约29.5万平方米全部拆除。

  截至2014年7月底,李忠凯牵头的移民搬迁工作取得阶段性胜利。湾碧乡的移民搬迁资料显示,短短两年时间,该乡实现了移民搬迁协议签订、移民旧房拆除、库底清理、搬迁入住和如期下闸蓄水五个100%目标。那段时间,李忠凯最长50多天没有回过县城的家。谈及此事,他却觉得没什么,“我们的干部都差不多的。”

  另据《楚雄日报》10月26日刊发的《务实扎实的好书记——记大姚县湾碧乡党委书记李忠凯》报道,在涉及809户3019人的移民搬迁工作中,李忠凯踏遍了所有搬迁户的门槛,被群众誉为“移民好书记”。

李忠凯近年工作照。受访者供图

  脱贫攻坚

  据《楚雄日报》报道,湾碧乡曾经有一个沉重的“别名”——省级建档立卡贫困乡。全乡有建档立卡贫困户1656户6420人,贫困发生率高达37.24%,基础设施薄弱、生态脆弱等诸多“短板”严重制约着发展。

  因此,推进观音岩水电站移民搬迁工作的同时,脱贫攻坚是李凯忠肩负的又一项重任。

  大姚县湾碧乡脱贫攻坚工作概况材料显示,全乡12个村委会共124个村民小组,86个贫困自然村,有高坪子、碧拉乍、腊务堵、纳那4个贫困行政村,有湾碧社区等8个深度贫困村。

  2013年,全乡有建档立卡贫困户1655户6463人。2014年至2017年共脱贫989户3958人,碧拉乍、纳那2个贫困行政村脱贫退出。2018年10月动态调整后,全乡有建档立卡贫困户1647户6477人。2018年计划腊务堵、高坪子2个贫困行政村,湾碧、白坟坝、茨拉等8个深度贫困村脱贫退出,611户2303人脱贫,计划于2019年脱贫55户203人,贫困发生率为1.16%。

  交通是限制村民发家致富最大的难题。李忠凯介绍,因为山高路远,外面的建材运往湾碧,用于脱贫攻坚危房改造等运费成本较高,当地的农产品又因为交通问题往往运不出去。

  “我们在金沙江上用渡船载过车和人,绕道永胜县,到华坪县,再走四川攀枝花,借道永仁、楚雄,这样绕一圈走。”李忠凯说,现在尽管仍需5个小时的车程,且山路崎岖,但仍有两条路可通往外界。

  在湾碧乡工作6年多,李忠凯的头发也在不经意间变白。不过,相比这样一个小小变化,更加牵动他的,还是乡里繁重的脱贫攻坚任务。

  “我挂靠帮扶的3户贫困户都于2017年脱贫了。”李忠凯对澎湃新闻说,目前全乡还有58户203人因各种原因未能脱贫,这项工作还要继续加把劲。

李忠凯近年工作照。受访者供图

  【对话李忠凯】

  澎湃新闻: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照片在网上传播,成为新闻人物的?

  李忠凯:我得知这个事情时是昨天(11月16日)下午四点多县委组织部给我打电话,当时我在办公室,组织要核实我的履历,要我提交经历、户口册、结婚证、毕业证这些资料才知道这个事情。

  澎湃新闻:你的照片在网上有质疑,也可以说是“走红”,你怎么看待这事?

  李忠凯:平常心吧。其实作为我个人来说,太意外了,没想到。不应该说“走红”,我是不太喜欢这样,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因为从昨天下午至今,一天打电话的人太多了,我自己的正事忙不完。

  澎湃新闻:从昨天至今,这个事后,你们乡干部的状态怎么样?你们乡“80后”干部多吗?

  李忠凯:今天(11月17日)干部还是照样下乡,外面热闹得不得了,我们这里习以为常,跟没发生任何事一样,照常工作。

  乡长车宜刚比我小1岁,也是80后。目前全乡67个在编干部,三分之二以上都是年轻人,平均年龄大概在35岁吧。现在财政所还有个公务员岗位,我们招了人家不愿意过来,还没招到人,年轻干部都还是比较有激情。

  澎湃新闻:因为照片看上去和实际年龄不符,有网友质疑年龄造假,你想对这些网友说些什么?

  李忠凯:感谢大家的关注。现在你也看到我本人了,看跟照片上的有没有区别?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有网友觉得我故意染成了白发,这就没必要了,我也不易过多地去辩解、评价,人家说什么就什么,组织复核了我的资料,我渴望大家的理解。

2004年左右的李忠凯(右二),头发还是黑的。 受访者供图

2004年左右的李忠凯(左一),头发还是黑的。 受访者供图

  澎湃新闻:公示那个照片什么时候拍的?

  李忠凯:11月13号早上,我跟乡长一起6点钟起来赶往县城开会,10点钟的时候领导找我们,会开完后中午填表谈话,要我照片,我就去县城照相馆拍了一张,给组织部交了电子版,当时没考虑那么多,早知道这样的话就提前做些准备。

  澎湃新闻:你之前一般多久染一次发?

  李忠凯:之前也染发,一般两个月左右吧,也不固定的,头发长了去理发时,因为白发多就染一下。我们也不是什么明星啊什么的,也不是很在意这些。

  澎湃新闻:是因为基层工作辛苦,你头发才白的吗?

乡长车宜刚,1981年4月出生,鬓间也有些白发。澎湃新闻记者 王万春 图

  李忠凯:我也不知道头发什么时候白的,没有特别留意过。应该说,全国的基层干部都是一样的,关注点不应该是某一个人的身上,而应该是基层干部这样一个群体。我们乡长(1981年4月出生)头发也有点白了。不是说基层工作辛苦,我们不怕累,不怕没时间休息,而是希望得到更多的理解、认同,最怕被误解。

  澎湃新闻:今天(11月17日)我们从县城过来,因为路弯弯绕绕的缘故吧,从来不晕车的人也晕车了,中途休息了两次,你们平常进出湾碧乡会不会有这种感觉?你一般多长时间回一次家?

  李忠凯:(哈哈一笑)习惯了。这就要看司机了,司机需要休息下就休息下再赶路。我回家也是不固定的,有时候去县城开会,顺便回下家。

  澎湃新闻:有报道说,有医生给你隔空“开方子”,让你适当减压、规律作息,往后你还会染发吗?

  李忠凯:往后再也不染发了。有朋友也说,染发对身体不好,我也知道这个,有副作用会引发疾病什么的,这个我会注意。

  澎湃新闻:家里的知道这个事情吗?有没有联系?

  李忠凯:父亲身体还壮实,母亲身体不好,这个事情不想牵连到家里,就拜托大家了,拜托大家了(连连作揖)。

  澎湃新闻:根据组织部公示,你已拟提名为大姚县政协副主席候选人。预计什么时候离开湾碧乡?走的话,最放不下的是什么?

  李忠凯:暂时肯定走不了,因为脱贫攻坚的任务挺艰巨的,什么时候走组织说了算。说真的,在这边6年多,跟群众在一起时间长,感情还是有的,挺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