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货币政策分化:美加息迷茫,中国明年降准或超2个百分点

  近期,美联储对加息的态度似乎一天不如一天坚定——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先是说“离中性利率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后又改口说“接近中性利率”。通过欧洲美元期货市场推测的利率预期,2019年美联储只能加息1次,2020年还可能降息。

  眼下,已有机构明确发表了加息降速的预测。瑞士百达资产管理高级宏观策略师史蒂芬(Steve Donze)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美国经济增长速度跟不上加息速度,美联储最早可能在第一季度暂停加息。”

  对于中国而言,这似乎意味着外部压力降低,也为降准、降息打开了政策窗口。随着11月金融数据公布在即,机构普遍预计,尽管信贷可能略为回暖,但银行对一般企业贷款仍偏谨慎。天风证券预计,11月新增贷款1.2万亿元,同比增长7%,M2同比增长7.9%;社会融资的绝对量将保持稳定,但增速或降至9.9%。

  第一财经记者近期采访多位学者、机构人士后发现,各界认为降准必要且可期,但明年不宜降息,尤其是存贷款基准利率。

  “存贷款基准利率没有必要下调,如果是为了促进银行贷款,也不能完全排除下调政策利率的可能,但基准利率无需下调。”原央行调查统计司司长、央行参事盛松成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他认为,与物价数据相比,存款基准利率基本没下调空间;而贷款基准利率也并不高,在4.35%至4.9%之间。

  尽管摩根士丹利、野村证券、渣打银行均预计明年中国降准幅度会超过2个百分点,但并不认为降息是必要的政策选项。

  野村证券中国区首席经济学家陆挺近期提及,在中国经济波动的大背景下,降息可能不会提振经济,反而会引发其他问题。而由于中国的货币政策框架仍处于过渡阶段,关键政策利率正从基准存款利率转向更为市场化的利率,存贷款基准利率的任何改变都有可能对此造成阻碍。

  美联储对加息陷入迷茫

  美联储将于12月19日举行为期两天的FOMC(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议息会议,预计加息25基点。但市场显然更关注其对明年加息路径的前瞻指引。

  此前,美联储称2019年将加息3次,但如今看来,加息计划很可能会下修。据欧洲美元期货,市场预测19日的会议将加息20个基点,2019年将加息1次,2020甚至开始降息。

  “19日的会议温和转变有两种可能性。首先,只需要两个美联储委员将其对 2019 年加息的预测从3次减少到2次,美联储的中位数估值就将从3次降到2次,这意味着 2020 年的中位数也可能下降;其次,美联储声明是否保留了政策利率‘进一步逐渐增加’的语言。如果删除此说法,则可能表明美联储认为它足够接近中性,转而采用更依赖数据的策略路径。”渣打全球宏观策略总监罗伯逊(Eric Robertsen)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

  2018年,在美国税改的超强刺激下,美国经济发展强劲。目前,美国失业率维持在49年来的低点3.7%,GDP增速在二季度达4.1%。然而,9月以来,美股指数已从高点下跌 10%,市场开始认为贸易摩擦的影响将使美国经济产生波动。加之市场认为,由于明年税改的刺激作用消退、企业盈利见顶预期强烈等因素,美联储还能否鹰派加息存在疑问。

  “我相信连美联储自己都不知道加息是过快了还是过慢,但鉴于经济数据仍然较强,12月他们还是会继续加息,明年也只能边做边看。”摩根资管多资产团队全球策略总监比尔顿(John Bilton)对记者表示。

  最新公布的通胀数据显示了疲软的迹象。核心PCE(美联储的首选通胀指标)仍然低于2.0%,ISM制造业指数已降至12个月以来的最低水平。12月4日,3/5年美债收益率倒挂,2/10年美债收益利差也跌至低位,各大机构预计美债收益率曲线将在2019年第一季度出现倒置。过去60年的历史记录显示,10年期和2年期收益率倒挂是衰退的预警信号,衰退的时间在倒挂后半年到三年均有可能。

  “尽管各界并不认为当前美国存在衰退风险,但收益率曲线有着很好的追踪记录,因此需要警惕。”比尔顿称。

  “这一次国债市场的信号,虽然还稍显微弱,但有一点需要特别小心——2008年危机后,各国央行资产平衡表扩张得比较厉害,也就是买债券向市场注入流动性的情况较多。也许本轮经济衰退真正来临的时候,收益率曲线不会像此前的衰退那样,要等到很陡峭的倒挂出现。”资深美股交易员司徒捷告诉记者。

 专家称我国不宜降息、宜降准

  美联储立场的松动无疑为中国提供了更多政策灵活度,例如将减少中美利差倒挂所带来的一系列压力。早前,由于担心资本外流等因素,市场热议中国“跟随美联储加息”的可能性,但如今这种讨论更趋向于“是否会降息刺激经济”。

  学界、机构人士普遍认为,降息并非必要或理想的政策手段。当然,目前讨论的利率主要分为存贷款基准利率和政策利率,后者主要指公开市场操作(OMO)和中期借贷便利(MLF)。

  盛松成对记者表示,明年不适宜下调存贷款基准利率。“频繁地调整存贷款基准利率不利于利率市场化的推进。应尽可能保持基准利率的稳定,让银行自主选择浮动幅度和比例、自主定价,这有助于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决定性作用,完善金融市场定价功能,提高金融资源配置效率。” 他称。

  盛松成告诉第一财经记者,我国目前活期存款的利率每年0.35%,一年期存款利率每年1.5%,与物价数据相比,存款基准利率基本没下调空间。而我国贷款基准利率也不高,在4.35%至4.9%之间。截至今年三季度末,73.8%的银行贷款利率都是上浮的。

  “我的意见是,央行不要轻易调整基准利率。让商业银行自己浮动利率,可以真正地推动利率市场化,也可以解决小微企业融资难的问题。”他认为, 降息未必能解决企业融资贵的问题。

  多位银行人士近期也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今年以来,房贷利率并没有继续上浮,整体利率水平也没有下浮。

  陆挺也反对降息。他近期表示,降息对于提振经济作用不大。目前,基准贷款利率仅与抵押贷款和大型国企贷款存在关联度,因为这些贷款利率通常就在基准贷款利率水平上下浮动。小型民企的贷款利率才更与市场挂钩,但对基准贷款利率的依赖程度较低。

  尽管如此,盛松成也对记者表示,虽然市场利率已经很低,但不排除以下调MLF、OMO利率来提振市场情绪。

  比起降息引起的争议,降准的可能性则已被各大机构认可。记者发现,各大机构对2019年降准预测幅度几乎都在2个百分点以上。降准的必要性主要有二:置换成本更高昂的MLF,以补充外汇占款下降带来的基础货币缺口。

  野村证券最近将2019年的降准预期提升到了2.5个百分点,一季度100基点,其他三个季度各50基点;摩根士丹利预测的幅度更大,预计明年每季度降准100基点。

  摩根士丹利中国首席经济学家邢自强表示,如果中国需要将M2增速保持在8%,并要用降准来置换当前一年期MLF,那么这将意味着明年每个季度100基点的降准幅度。

  渣打银行大中华区及北亚首席经济学家丁爽此前也对记者表示,继续降准是为了防止紧缩,判断依据源于一个根本性的趋势变化。

  2013年以前,央行外汇占款是储备货币 (或基础货币)增长的主要来源,随着大量资金流入,中国的“双顺差”现象持续多年,央行也通过提高存款准备金率来吸收多余的流动性。但自2014年起,由于资本账户流出超过经常账户顺差,央行国外资产开始下降。作为应对,其增加了对商业银行的借贷以扩充资产负债表。

  继今年4月降准后,渣打就预计未来降准将成为拉动M2增长(超过8%)的关键力量。渣打估计,央行拟将MLF未偿余额规模减半。据测算,每降准一个百分点,货币乘数将增加约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