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这三张照片,如果你扫一眼就知道是哪儿,可以得出的结论是:
你在这地球上,正确地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图 1)
▲(图 2)
▲(图 3)
01.
这是网络文青们对其中一处的描述:
“有的人,把它当成一下午的消遣或两晚的栖居;有的人以此为家,在眼前的这片水上,在背后的这座村里…。暗夜,可以闻到夹着鱼腥的潮声;白天,在浅蓝的屋顶上,视线能越过铺满爬山虎的墙壁,像看海一样敬重地看那片水。运气好的话还有皮划艇,梭鱼一样掠过。”
公布答案:
图1是意大利海边,悬崖上的五渔村。
图3是巴西,里约热内卢,贫民窟。
图2,才是上面那段文字的落脚地:风光村。
它不在海边,在中国内陆城市武汉,东湖畔。
再往东4千米,就是住房需求旺盛的区域、武汉城市化里程碑式地标“光谷”。
如果你从武汉大学凌波门方向过来,看到一个交警,“和一株顶高的树并排立着,却没有靠着”,这个烟火繁盛、风情饱满的城中村就到了。
(风光村)
一半是别致,一半是破败。
野蛮生长的建筑高矮各异,涂色的墙壁层叠交叉,阳光从东边打过来,打出迷离的油画效果。曼妙、颓废而清奇。
逼窄的小巷道,从珞珈山上兜兜绕绕而下,通向中国最大的城中湖。
(风光村)
因了独特的区位和视觉效果,它被称为武汉最靠“海”的地方。
“汉版五渔村”、“东湖边的里约热内卢”、“武昌的大澳(注:香港原住民小渔港)”,都是它的别名。
这三个词,也即将成为风光村的“墓志铭”。
因为,拆迁已至。
02.
2月21日,武汉的太阳仍在外太空流浪,满街阴冷。
一辆货车在路边推下整车的灰砖块,准备砌墙。
从旁边两拨人的穿着和谈话看,中式拆迁最关键一步----试探性“打围”要开始了。
地点,就在风光村以“红烧肉盖鸡蛋”征服无数吃货的菜馆“美味故事”一侧。
往孟加拉风味小餐厅“沙漠月光”方向看去,沿街门面的小老板们灰鹅一样伸出头来,丧丧地巴望着。
房地产媒介上,《珞珈山街风光村综合改造安置方案》公布的拆迁范围:
“根据《土地权属调查报告》中所明确的风光村所有集体土地(含武大争议地)及集体土地上的建筑物(构筑物)。”
巷口的墙壁上,贴着一张无落款的“会议纪要”(下图)。
拆迁中的利益博弈,如空气一般存在。
“武汉房地产报”没能查到这里拆迁后的具体用途。
不过,无论最终去向如何,风光村拆迁的作业量都不算大。
武汉最大城中村“小何村”,去年拆迁前有5万住户。
风光村仅200多栋私房、两三千人,它被抹平的速度应该更快。
03.
城中村,被加拿大作家道格·桑德斯称为“落脚城市”。
那里是众多“蚁族”城市梦的起点。
破旧的村子总能给我一种安全感,但我说不清这种安全感的具体所指。
说这话的民谣歌手尧十三,汉漂6年,写出“我会用一千个夜晚,陪伴着湖北的江。”
武汉的城中村“综合改造”起步于15年前,比北京、广州晚。
比邻省的郑州也晚,那里曾是全国城中村改造的“模范”。强哥曾煮酒于此。
但武汉城中村的数量和规模,却是全国之最。
这15年,恰逢中国房地产的极速奔跑期。
经过发哥的“满城挖”时代,武汉终于借势甩掉了“中国最大县城”的帽子。
(汉口 高楼下的城中村)
城市化的车轮隆隆作响。
2017年,武汉宣布,中心城区剩余的49个城中村将在“十三五”消失。
市长要求,“三旧”改造要以“爱城为民”为根本动力,抢抓机遇、勇于担当、不留退路。
时间不多了,这些村子和那里的租客们一道,将被连根拔起。
04.
刚刚出炉的2019年武汉“拆迁地图”显示,除风光村外,红钢城、郭茨口、古德寺片的城中村,也将在年内告别。
(风光村“村猫”大橘)
这些地方,在历史的洪流中经历建造、修整、然后推倒、重来。
与此关联过的那些命运,不仅仅只有租客、原住民、开发商。
福星惠誉,最早介入武汉市“三旧”改造的房企之一,亦发迹于此。
其母公司福星股份在最新披露的投资者关系活动记录表中称,还将“努力再次巩固公司城中村改造规模”。
有数据表明,该公司“城中村”储备项目东湖城、福星华府、水岸国际、汉阳城的拆迁进度均超过95%,红桥城超过85%。储备计容面积超600万方,预计货值超过1000亿元。
拆迁账本上的利润率在逐年缩水。
总价、单价“双料地王”汉口精武路地块,越秀5年前以90.1亿元拍到手。拆迁费就花掉了66.2亿。
不论算不算经济账,霓虹灯下的这一块块苔藓,注定无法存续太久。
消化完毕后,中心城区将迈进存量房时代。
05.
多年前在魔都,一个城市化问题专家对报纸哥说:
因为制度优势,客观地讲,我们的城市更新,要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好搞。
这一观点难获广泛认同。特别是拆迁的局中人,感受恰相反。
无数事例证明,你很难把拆迁当成一个简单的市场行为。
以风光村为例,什么时候拆,如何拆,官方表态一直严谨有加。
去年6月,武昌区政府向区人大常委会的报告中,“风光村已完成基础数据复核备案和初步改造方案,待市政府明确改造模式和改造主体后全面启动风光村拆迁工作。”
4个月后的“市民留言板”上:
“武昌区征收办工作人员于2018年10月30日进行了调查核实。经查,您反映(询问)的东湖风光村暂无征收计划,所有的征收拆迁工作均以政府拆迁令为准。”
今年春节前,当地媒体未见半点风光村拆迁的报道。
元宵节一过,一段由非官方渠道批露的信息便在业内流转。
这段话的信息量不小,实录如下:
“鉴于风光村综合改造工作是保障军运会成功召开的重点工程,由于拆迁工作时间紧任务重,为加快工作推进,将采取村集体经济组织自愿拆迁方式,……对征地和村民拆迁安置补偿所产生的费用统一计入风光村综合改造成本,相应资金和土地储备,由武昌土地储备整理中心负责筹集和储备。”
06.
在我们的文化中,“借势”是一个高深而重要的技巧。
在更大的事面前,很多以前的难事,也可能变成小事。
同在东湖边的城中村“蔡家嘴”地块,当年拆迁的难度也不小。
因实在有碍“迎宾大道”观瞻,2009年拆完。
这块笋地至今已在那里晒了10年的太阳,地上长荒草,一岁一枯荣。
在汉口,贯穿南北的交通主动脉---汉江大道,在CBD的核心区“断头”至今(下图)。
都吐槽10年来武汉CBD建得太慢。“泛海”也有一肚子苦水:
几条交通主动脉皆因各种原因无法打通。你见过哪家CBD是以小路、支路为进出通道,而且招商顺利的?
下面是一周前中央商务区官微发的消息。
借着大事的东风,解决大半。
不要仅以拆迁看拆迁。
也不要只以体育视角看待赛事。
07.
《百年孤独》的作者马尔克斯说:
回忆总是会抹去坏的,夸大好的;正是由于这种玄妙,我们才得以承担过去的负重。
2018年起的3年,武汉市年均住宅用地供应量近1000公顷,可建住房建筑面积近9000万平方米。
推土机翻新城市,让一个个现在成为回忆。同时,把一堆堆财富,推到了一部分人的面前。
1994年,一个小伙子在武汉念完大学后,从广州租住的城中村,一脚踩进地产江湖。
那时候,这个叫许家印的河南伢,连容积率是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这不妨碍他20多年后掌舵恒大这家宇宙级房企。
从“贫民窟”到亿万富翁,不仅需要穿过城中村能听到隔壁女人叹息的单薄墙体,更重要的是,要顺势而为,穿越那些岁月。
拜拜,风光村。
所有命中注定的礼物,都暗中标好了价格。
(时光)
(风光村的“海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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